這不只是一次訪談,更像是一次深入伊隆·馬斯克(Elon Musk)思想核心的旅程。在長達數小時的對話中,他剖析了接管 Twitter(現為 X)三年來的掙扎與野心,揭露了與 OpenAI 反目成仇的內幕,並最終將他旗下所有看似毫不相關的企業 – 從 X 到 SpaceX,從 Tesla 到 xAI – 串連成一幅宏大且令人敬畏的未來畫卷。這場對話的核心,並非商業策略,而是一場關於真理、權力,以及如何確保「人類意識之光」在宇宙中永不熄滅的哲學思辨。
X 的重生與豪賭:重塑全球數位廣場
「收購 Twitter 的初衷,是因為我看到這個對文明至關重要的數位公共廣場,正被謊言和機器人嚴重侵蝕。」馬斯克在訪談中直言不諱地揭示了這場世紀收購的動機。他認為,一個能夠最大限度追求真相的自由平台,是人類文明健康的基石。
在這場改造中,有幾個關鍵戰役正在進行:
真理機器「社群備註」
面對假訊息的洪流,馬斯克並未選擇傳統的由上而下的審查,而是推出了「社群備註」(Community Notes)。這套去中心化的協作勘誤系統,允許用戶為具爭議的內容補充背景資訊,形成一種社群自淨的機制。他強調:「我們的目標是將 X 打造成地球上最準確的資訊來源。」這項創舉被視為對抗不實資訊的有效工具,但也未能完全平息外界對平台內容治理的擔憂。
從「小鳥」到「X」的野望
將品牌更名為「X」,絕非心血來潮。這一步棋宣告了馬斯克試圖將其打造成一個「萬能應用」(The Everything App)的決心。他以中國的微信(WeChat)為藍本,構想一個整合了支付、購物、長影音、即時通訊等所有數位生活所需功能的超級平台。這在高度分化的西方市場是一個巨大的挑戰,但馬斯克顯然樂在其中。
創作者經濟的陽謀
為了與 YouTube、TikTok 等巨頭爭奪最頂尖的內容創作者,X 推出了極具吸引力的廣告收益分成計畫。馬斯克在訪談中透露,已有創作者藉此獲得了數萬甚至數十萬美元的收入。「當創作者能在 X 上賺到比其他平台更多的錢時,他們自然會選擇這裡。」這不僅是商業策略,更是為 X 的「萬能應用」版圖填充高品質內容的關鍵一步。然而,他對「絕對言論自由」的堅持,也讓部分大型廣告商因擔憂品牌安全而卻步,這至今仍是 X 在商業化道路上的一大挑戰。
為 AI 的靈魂而戰:向昔日盟友 OpenAI 開火
對話中最激烈的篇章,無疑是他對 OpenAI 的猛烈抨擊。作為共同創辦人,馬斯克感覺自己被「背叛」了。
他發起的訴訟,核心論點直指 OpenAI 的「墮落」:
背棄初心
「我們創立 OpenAI 的目的,是為了創造一個開源、非營利的組織,作為對抗 Google 在 AI 領域霸權的平衡力量,其成果應為全人類共享。」馬斯克語氣沉重地說。然而,他認為如今的 OpenAI 已經徹底違背了這一「創始協議」。根據路透社於 2024 年 3 月 1 日的報導,馬斯克正式向法院提告,指控該公司已淪為「微軟一個閉源、追求最大利潤的子公司」。
AGI 的潘朵拉魔盒
馬斯克反覆強調他對通用人工智慧(AGI)的恐懼。「AGI 可能是比核武更危險的東西。將這種可能超越人類智慧的力量,交給一個由單一公司實質控制、以利潤為唯一導向的黑盒子,是對人類文明不負責任的豪賭。」這場官司在他眼中,遠不止是商業糾紛,而是一場「為人類未來而戰」的聖戰。他認為,OpenAI 最先進的 GPT-4 模型,其設計和運作已成為微軟的專有資產,這與其開源造福人類的承諾背道而馳。
矽谷巨人的思想碰撞:與比爾蓋茲的 AI 哲學辯
談到另一位科技巨擘比爾·蓋茲(Bill Gates),馬斯克的態度複雜而坦率。他承認蓋茲極其聰明,但在 AI 風險的認知上,兩人曾有巨大鴻溝。
風險認知的時間差
馬斯克回憶,多年前他曾試圖與蓋茲討論 AI 的潛在風險,但蓋茲當時對此不以為然,認為是杞人憂天。「直到他親眼看到 OpenAI 的模型能力後,他的態度才發生了 180 度的轉變。」這段插曲凸顯了即便是最頂尖的科技領袖,對於顛覆性技術的風險判斷也存在巨大的盲點與延遲。
特斯拉放空事件的芥蒂
馬斯克再次提起了蓋茲曾大量做空(short)特斯拉股票的往事。對他而言,這不僅是金錢上的對立,更是原則上的衝突。「你不能一邊高談闊論應對氣候變遷,一邊卻用數億美元做空那家對推動永續能源貢獻最大的公司。這太虛偽了。」(相關報導可參考 CNBC 於 2022 年的確認)這件事顯然在他與蓋茲之間劃下了一道深深的裂痕。
Grokipedia 的誕生:用即時 AI 對抗知識偏見
為了挑戰他眼中存在嚴重左傾偏見且更新緩慢的維基百科(Wikipedia),馬斯克揭示了 xAI 正在開發的革命性專案:Grokipedia。
「我們需要一個能夠即時反映現實、並且不畏懼爭議的知識來源。」馬斯克如此定義 Grokipedia 的使命。
一個「活的百科全書」
與依賴志願者人工編輯的維基百科不同,Grokipedia 將由 AI 模型 Grok 驅動。Grok 能直接接入 X 平台上的海量即時資訊流,在幾分鐘內動態生成對突發事件、熱點人物和複雜概念的解釋。當一場辯論或新聞事件正在發生時,Grokipedia 能彙整各方觀點,提供一個動態、多維度的摘要,而非數小時甚至數天後才形成的單一「共識」版本。
挑戰「編輯戰」與偏見
馬斯克批評維基百科的「編輯戰」和潛在的審查機制,使得某些條目充滿了特定意識形態的偏見。Grokipedia 的設計理念則是「最大限度追求真相」,即使真相是複雜且充滿爭議的。它旨在呈現不同角度的論點,讓讀者自行判斷,而非提供一個經過「淨化」的最終答案。
終極願景:串連所有點,畫出人類的未來方舟
在訪談的結尾,馬斯克終於將所有拼圖碎片組合在一起,展現了他統一的、跨越所有公司的宏大願景。這一切,都圍繞著一個核心目標:確保人類意識的長期繁榮與存續。
他像一位戰略家,在通往未來的多條戰線上同時佈局:
X: 作為地球的「集體數位意識」,保護資訊的自由流通與真實性,是抵禦思想操控和愚昧的第一道防線。
xAI (Grok): 創造一個「最大限度好奇」、「幽默風趣」且「絕不為政治正確而說謊」的 AI。它不僅是一個工具,更是對其他可能走向反烏托邦的 AI 的一種制衡與保險。
SpaceX: 讓人們成為「多行星物種」。這是文明的終極備份。無論地球上發生何種災難——從超級火山到失控的 AI——火星上的殖民地都將確保人類意識的火種得以延續。
Tesla & Neuralink: 分別從外部能源和內部生物層面提升人類。Tesla 解決可持續能源問題,為文明提供動力;Neuralink 則探索人機結合的未來,讓我們有能力與未來超強的 AI 共存,而非被其淘汰。
從改造一個社群平台,到發起一場撼動矽谷的訴訟,再到發射飛往星辰的火箭,馬斯克所有的行動都指向了那個最根本的哲學問題。他所做的一切,都是為了在通往未來的無數可能性中,為人類文明的存在,多爭取哪怕一絲的勝算。這場訪談讓我們窺見,在他那看似狂妄的商業帝國背後,驅動一切的,是對「意識之光」可能在宇宙中熄滅的深層憂慮,以及一份不計代價也要將其傳承下去的使命感。